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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或许是孙正义投资生涯中最尴尬的经历之一。

近期，知名AI初创公司Builder正式提交破产申请，引发了广泛关注。作为ChatGPT问世以来，全球AI领域最大规模的倒闭案例，这一事件震动了整个行业。

Builder于2016年由印度人Sachin Dev Duggal创立，比ChatGPT的推出早了六年。他的目标是利用AI彻底改变编程行业。公司在融资过程中备受追捧，估值高达15亿美元（约108亿元人民币），吸引了包括孙正义的软银集团、微软以及卡塔尔投资局在内的顶级投资方。

然而，令人意外的是，所谓的无代码AI编程背后，实际上是印度程序员手工编写代码的结果。所谓的“智能”并不存在。

这个荒诞的情况确实发生了。一贯热衷于全身心投入AI领域的孙正义，又一次为一个骗局付出了代价。

百亿AI独角兽的破产

软银和微软的损失

这个充满戏剧性的故事要从一位印度年轻人说起。

Sachin Dev Duggal是一位连续创业者，他的履历看起来非常亮眼——14岁时就开始从事组装电脑的生意。21岁时，他在帝国理工学院就读期间开始了创业之旅。2004年，他创立了云计算公司Nivio，获得了美国电信巨头的投资。

但结果不尽如人意。后来有投资人指控Duggal未经授权，将公司账户中的4.95万美元捐给了纽约的一场慈善晚会。双方各执一词，最终Duggal选择辞职离开。有趣的是，在之后的一次采访中，Duggal声称他以1亿美元的价格卖掉了Nivio，实现了财务自由。

此后，Duggal继续创办其他互联网公司，直到发现了软件开发的痛点，于是在2016年于英国成立了Builder.ai。公司最初名为Engineer.ai，致力于让软件开发变得像点餐一样简单。

可以说，凭借非凡的商业洞察力，Duggal在OpenAI将人工智能技术推向主流之前，就已经预见到了AI对商业格局的影响。

Builder的核心竞争力在于其低代码和无代码平台，即使是缺乏技术背景的用户也可以为Android、iOS和其他平台构建定制化应用程序。创始人表示，与传统的开发团队相比，该平台的应用构建速度最多可提升六倍，成本最多可降低七成。

名声大噪是在2021年，Builder推出了号称世界上第一个AI产品经理Natasha。主页上有一句引人注目的标语：“我将帮助您创建自己的APP。”它不仅能与用户互动聊天，还能根据描述生成代码，一时被视作AI领域的先锋。

风险投资机构纷纷涌入，孙正义领导的软银率先完成了首轮融资。

那是2018年，Builder获得了2950万美元的A轮融资，由软银集团的人工智能专项基金DeepCore、Lakestar Ventures和Jungle Ventures共同投资。这笔融资成为了当时欧洲规模最大的A轮融资之一。

2021年，Builder完成了B轮融资；次年又宣布完成了一亿美元的C轮融资，由Insight Partners领投，国际金融公司IFC、WndrCo以及前软银总裁Nikesh Arora等机构和个人参与。此时，公司累计融资总额达到了1.95亿美元。

当时Insight Partners的合伙人评价Builder在应用开发方面“几乎毫无失败记录”，并且比传统软件开发商“更便宜、更快”。

于是，微软也加入了进来。2023年5月，微软对Builder进行了战略投资，并将它的服务整合进微软的开发者工具中。Builder表示这笔未披露金额的投资“相当可观”。而微软的业务负责人则提到，这项合作标志着“我们使命的延续，即赋予地球上每一个人和每一个组织更多的可能性”。

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。就在同年5月，Builder宣布完成了2.5亿美元的D轮融资，由卡塔尔投资局QIA领投，Iconiq Capital、Jungle Ventures和Insight Partners等机构参与。

这是公司最后的辉煌时刻。此时，公司总融资额超过了4.5亿美元，估值约为15亿美元（约合人民币108亿元），跻身独角兽行列。全球员工数量接近千人，但大多数员工位于印度。

然而，让人始料未及的是，在AI热潮兴起时，曾经被视为先驱的Builder却突然倒闭了。

揭开真相

没有AI，只有人工

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，表面风光的背后，这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——这家所谓的AI公司，“智能”并不存在，全靠“人工”。

早在2019年，《华尔街日报》就曾报道Builder的大部分代码工作是由人类工程师完成的，而不是人工智能。

换句话说，当用户使用Builder时，并不是在与AI交流，而是印度的程序员在远程输入代码，交付给用户的则是这些程序员熬夜加班写出来的代码。

当时这一消息引发了业界的轩然大波。但创始人立即发文反驳，否认公司夸大技术以吸引投资者，并强调从未声称完全依赖人工智能来开发产品。

这起丑闻并没有直接导致Builder倒闭，真正的导火索是资金链断裂和财务造假。

去年年底，Builder从由Viola Credit、Attempo和Cadma等贷款机构组成的财团获得了5000万美元的担保债务融资。随后，创始人向董事会提出需要更多资金。心存疑虑的董事会展开了一次审计调查，真相也随之浮出水面：

调查显示，公司此前声称2024年的收入为2.2亿美元，但实际上只有5500万美元，相当于虚报了300%。而2023年的收入也从1.8亿美元降至4500万美元。

此外，公司在中东地区布局的众多“经销商”，其大量转售行为并不存在，可能存在双方合谋虚增收入的情况。

简而言之，为了维持公司的高估值，Builder向投资者虚报每年的收入并夸大客户案例，制造出业务繁荣的假象，以吸引更多投资者。

今年2月，董事会罢免了创始人Duggal，并批准向公司注入7500万美元资金，Jungle Ventures的高管成为新任CEO。

然而，大厦将倾，无力回天。债务方Viola Credit得知实情后，以违约的理由扣押了公司3700万美元的资金，并限制了所有资金的使用。实际上，公司目前账户余额仅为500万美元，还欠亚马逊和微软超过一亿美元。

最终，Builder正式申请破产。

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。讽刺的是，在去年的一次行业峰会上，创始人Duggal还公开批评AI骗局：“那些开出巨额支票的投资人，对人工智能的潜力知之甚少，他们无法分辨真假。种种炒作让真正努力的人寸步难行。”如今看来，这句话似乎是对自己的真实写照。

警惕FOMO，保持敬畏

说到这里，难免让人对孙正义感到一丝同情。

还记得今年初，他投资的另一家独角兽——印尼水产养殖创业公司eFishery也出现了问题，震惊了东南亚创投圈。

通过智能手机控制喂食，eFishery的故事曾吸引了大批全球知名的风险投资机构，其中孙正义的软银愿景基金多次加码，最终持股比例超过8%，打造出了全球水产养殖行业的首家独角兽。然而，结果却出乎意料——根据内部调查，该公司声称2024年前九个月的收入为7.52亿美元，但实际数字仅为1.57亿美元。

直到今年初事情败露，众多投资者损失惨重。站在今天的投资角度来看，这种显而易见的错误并不难发现，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，其融资依然畅通无阻，实在令人难以置信。

更早之前，社交独角兽公司IRL曾扬言要对标微信，打造西方版的WeChat。然而，其独角兽级别的估值融资是通过谎报用户数据、尽职调查造假等手段从投资者那里获取的，其中包括孙正义的软银愿景基金。

“要赌就赌大的”——回顾孙正义广为人知的投资项目，往往是他出手时极为大胆。很长一段时间内，这种孤注一掷的方式创造了硅谷不少投资传奇。但同样的策略复制下来，却成了软银的一个个烂摊子。

从最新的财报数据可以看出端倪。尽管软银集团四年来首次实现盈利，但软银愿景基金却转盈为亏，2024财年的税前亏损达1150.2亿日元（约56.36亿元人民币），而上一财年的利润为1282亿日元。主要原因在于早期科技初创公司的IPO失利，以及主要投资组合公司的亏损加剧。

不过，孙正义并不会改变方向，他仍然坚持“All in AI”的理念。从年初高调推出星际之门，到接连斥资上亿美元参与量子公司QuEra和AI独角兽Tines的融资，他决心在这波AI浪潮中占据一席之地。

诚然，谁都想抓住转型的机会，FOMO（害怕错过）的情绪弥漫下，所有投资者都在思考：下一个OpenAI在哪里？我会不会错过？

但现实更加残酷，任何一家公司的规模、估值和知名度都不能等同于护城河。当技术前景与实际能力之间哪怕出现一丝差距，资本市场都会迅速放大这一裂痕，更不用说那些依靠技术幻觉堆积起来的泡沫。

风口虽然诱人，但并不是所有的独角兽都能安全落地。还是那个朴素的道理——保持敬畏。